今早接到劉老爸的電話，
外婆走了，昨天，享年九十。
出生後沒多久，爸媽做了各方面的考量與評估，
決定將我帶到外婆家，所以，六歲之前，我在桃園長大，
拉拔我的，有外婆以及還沒結婚的阿姨舅舅們，
一個小嬰兒跟一群大人，想當然，我是那個孩子王，
在桃園，每個人都寵著，據說，要啥有啥，
還好，沒被寵壞，長成算是懂事的個性。
印象中，不只一次被外婆打到在地上叫不敢，
不過，對外婆卻沒有留下絲毫討厭的感覺，
我想，一定是因為外婆也很疼我的原因吧。
說來慚愧，那段人人搶著疼的孩子王時期，
如今，要感謝的人應該有很多，
但儘管再努力回想，留下來的記憶卻不多，
是當時還小本來就記不得，還是我太健忘，
或是小學那場腦震盪摔掉了以前的記憶，
總之，六歲前的記憶很少，但都有外婆，
也許，當大人們白天都去上班時，
最常陪著我的，就是外婆。
外婆總愛叫我"劉伶"(台語)；外婆做的滷肉超好吃；
小時後覺得坐在客廳常板凳上打瞌睡的外婆，看起來很好玩；
外婆去溪邊洗衣服時，我會跟著去溪裡抓蝦；
外婆去種菜時，跟屁蟲當然跟著去，
菜園附近沒有廁所，就在附近竹園裡方便；
外婆總是叫我拿米酒玻璃瓶去換零錢，然後我會在雜貨店買糖果，
有一次打破了玻璃瓶，結果被外婆打，這原因沒啥大不了，
我懷疑是我中途跑去做了啥壞事，不記得的事、被我忘記的事，太多了。
六歲後，爸媽接我回高雄，適應的好不好，我也不記得了。
大人忙工作，我們開始上學，只有在農曆新年時才會回桃園看看外婆，
依稀記得獎狀拿不完的小學時期，外婆因此很開心。
慢慢長大，外婆也慢慢老了，沒有話題，漸漸不親了，
不過每年回桃園，外婆總會很熱情的擁抱我們，
在傳統家庭，親人間存在明顯的肢體距離，
連爸媽都不會像外婆那樣抱我們，
"來!阿嬤剖一ㄌㄟ!" 然後不停拍著我們的背，
摸著我們的手，仔細地看著我們，
每年的這個時候都覺得外婆是個很可愛的老人家。
長更大，外婆開始不太記得我們，
老媽跟她說 "這是劉伶，哩擱ㄟ記得某？"
"ㄟ啦ㄟ啦!記得啦!"
然後邊摸著我們，眼眶含著淚，其實，我也是。
外婆會暈車(這點我有遺傳到)，所以不愛岀遠門，
有一年母親節，我們全家人、舅舅、阿姨把她哄到餐廳，
吃了一桌豐盛的，大家一起祝她母親節快樂，
老人家又眼眶含淚了，我也又是了。
近幾年，外婆精神體力都大不如前，沒有大病大痛，但也幾乎都臥床了，
今早，劉老爸來電說外婆昨天走了，很平靜地跟老爸通完電話，一掛上，
眼淚就開始掉，雖說早有心理準備，但還是捨不得，今天起，我沒有外婆了。
(有了劉大姐結婚的經驗，對於自己掉眼淚的速度，已經比較不驚訝了。)
外婆，謝謝妳！妳是好媽媽!是我的好外婆！
1/3：
外婆頭七的這週末，大溪三層天氣難得的好，
鋒面剛離開，沒有下雨，也比較溫暖，儀式很順利，
晚上，睡在身旁的老媽跟我說她的感覺，跟我心裡一樣，
"回來大溪這幾天，原本心情很平靜，但今天晚上，覺得很不捨。"
老媽她今晚最多的，除了感謝，就是捨不得，還一面擔心紙錢燒的不夠...。
儀式的隔天一早，天色明亮，空氣稍帶涼意，少了濕氣顯得相當清新，
時隔多年，物換星移，很多人事物都變了，但門前的巷口卻依舊熟悉，
方向感超差，外婆家附近的路早就都不記了，沒人帶說不定還找不到，
但這天站在這個巷口，彷彿可以見到從小到大的我，在這巷子裡來來回回，
小時後跟鄰居小孩在巷內奔跑，長大後穿著大衣縮著脖子，細雨中走向外婆家，
這兩天，來捻香的親友鄰居長輩們偶爾提及我以前小時後的事，
人，幾乎都不認得了，他們說的事，我也不是每件都有印象，
但我知道，這個巷口，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，就像外婆一樣。
1/10：
告別式的這個週末，挾帶水氣的冷氣團遠離，守靈的這一晚，比較舒適，
連續兩個舉辦儀式的週末天氣轉好，長輩們說，這是外婆的體貼。
告別式當天，晴空萬里，艷陽高照，劉小弟說，讓人想起外婆的熱情，是啊!
最後送棺木上禮車，神將團在棺木周圍起舞，家屬在一旁候著，
此時上方天空轉陰，涼風徐徐吹來，劉小弟說，感覺外婆在摸著他的頭，
是的，感受到的這一切，很像是外婆給人的感覺，溫暖 開朗 熱情 又貼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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